柳永原名叫三變,後改為永。人們都知道他是北宋婉約派的代表詞人,也知道他大半生流浪,是個“專業作家”。柳三變跟他同時代的幾乎所有作家都不同,他雖然也熱衷功名,五次參加禮部的考試,但命運偏偏給他開了大半生的玩笑,前四次都讓他落榜。到了五十歲的時候,他才考中進士,得以進入仕途。進入仕途後,卻長期得不到升遷。他是不幸的,但又是幸運的。因為正是落榜,讓他到處流浪,不得不靠填詞為生,因此成就了他的文名。而也正是因為填詞,才讓他兩次得罪皇上,一次因填詞被黜落,一次因填詞不得升官,還有一次因為文章風格不合皇帝的胃口而落選。但是在當時的娛樂圈,他卻廣受歡迎,他填的詞被歌妓們廣為傳唱,成就了無數的名妓,而同時也成就並養活了他自己。
四次落榜,到處流浪
柳三變出身官宦人家,他的祖父和父親都做過官,說起來他是官宦世家,所以擺在他麵前的路當然是科舉入仕。他順利通過鄉試,準備參加1009年禮部舉行的考試,從此他別妻離子,踏上了流浪征程。
到了東京,柳三變躊躇滿誌,在他看來功名唾手可得,因為宋朝建國不久,需要大批人才,另一方麵,柳三變對自己的才華充滿自信。誰知真宗皇帝考前下詔,對“屬辭浮糜”的文章,一律不取,這下柳三變恰巧中招,因為他的所謂婉約風格,正屬於浮糜之類。柳三變出師不利,於是作詞一首,詞牌叫做《鶴衝天》,最後兩句是“忍把浮名,換了淺斟低唱”,不料這首詞經歌妓們傳唱,一下子成了流行歌曲,而且長唱不衰,一直到1019年,下一次科考開考的時候,這首歌還在流行。
1019年的考試,柳三變當然要參加,此時的皇帝已經換了仁宗。據說這次考試柳三變還真通過了,臨到放榜的時候,仁宗皇帝要對名單過目,一下看到了柳三變的名字。仁宗聽過柳三變的《鶴衝天》,知道他寫的那兩句酸詞,於是憤然說道:“且去淺斟低唱,何要浮名!”竟然因此把柳三變給黜落了。
這次考試當然給了柳三變很大打擊,但是柳三變並未灰心,他又參加了1024年的科考,這一次他同樣名落孫山。柳三變仍未放棄考試,又參加了1027年的考試,同樣以落榜告終。直到1034年,他才在50歲的年紀考中進士。從1009年第一次考試,到1034年高中,這段時間跨度很大,花去了他整整25年的光陰,他從一個風華正茂的青年,變成了一個遲暮的老人(古代老人的概念要比現在提前很多)。更重要的是他的家在福建崇安,離東京汴梁有兩三千裏路,當時的交通條件,他要提前好幾個月上路,才能趕上考試。所以這些年裏,他離開家鄉,就再也沒有回去過。他沒有功名又沒有固定收入,生活的艱難可想而知。
填詞作歌,終成詞宗
幸而他會寫詞,古代文人的作品雖然沒有稿費,但是柳三變卻可以通過寫詞獲得一些收入,並以此維持他在外遊離的生活所需。他的收入來自兩個方麵。一方麵來自官方的收入。當時北宋有一個官方機構叫教坊,掌管教習音樂方麵的事務,仁宗皇帝喜歡音樂,常常命教坊為新曲填詞,教坊發現民間新的曲調,經常找柳三變為之譜詞,而這項工作是有酬勞的。另一方麵,柳三變還給歌妓們填詞,讓她們傳唱。歌妓們在酒肆歌樓和演藝場演唱柳三變寫的歌,往往受到廣大市民的歡迎,有很多歌曲都流行一時,為歌妓們帶來不菲的經濟收入,柳三變當然也可以從她們那裏得到一部分潤筆。
柳三變最得意的還是給歌妓們寫歌,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寫流行歌曲。當時的娛樂圈跟現在的沒法比,那些歌妓跟現在的歌手可以說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。現在的歌手叫明星,那時的歌妓是賤民,生活在社會的最下層,沒有地位,沒有尊嚴,屬於下九流。當然歌妓跟娼妓還有區別,歌妓隻賣唱,不賣身。不管怎麽說,當時的娛樂行當還是很發達的,因為當時的北宋贏得了長時間的太平,經濟繁榮,社會穩定,這種情況下娛樂業當然會同樣興旺。北宋的都城開封是當時最大的都市,住著上百萬的人口,那裏既有達官貴人,又有商人、手工業者等各個階層。這些人都不約而同地產生了娛樂需求,這樣歌妓們就有了廣闊的市場,也給柳三變這個流行歌作曲家提供了舞台。
柳三變在長期的創作中,逐漸成為圈子裏的權威,他不僅是詞作方麵的專家,而且還是品評家。他對歌妓們的相貌和才藝進行品題,歌妓如果得到他的好評,身價就會倍增。這種情況過去有個詞叫捧角,當然現在的歌手更需要權威人士來捧。因此,很多歌妓都會跟他保持良好關係,並且給他提供資金幫助,而這正是他生存所急需的。
但是柳三變的不幸也因此產生。他整天混跡於歌妓這些賤民中間,是沒有成就感的,這跟現在的權威大腕截然不同。作為一個文人,他應該走學而優則仕的路子,但是這個路子走不通啊。然而走不通,他也有別的選擇,比如選擇回家,選擇教書,而不是在娛樂圈裏跟一幫下九流的人廝混。但是他偏偏選擇了這樣一種特殊的生活方式。這樣做的結果,是讓他在藝術上大獲成功,因為他置身於歌妓們中間,他自己的地位也跟她們差不多,所以他就可以跟她們同甘苦,共悲辛,寫出至情至美的文字。
所以柳三變跟他同時代的所有作家都不同,比如晏殊、歐陽修、蘇軾和範仲淹。這些作家都是高官,他們寫文填詞,不過是一種閑情逸致,他們沒有衣食之憂。而柳三變則不同,他生活在下層,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,同時還有生存壓力。他跟下層人(包括歌妓在內)同呼吸,共命運,所以他的作品才會呈現出與眾不同的風貌。這種情況造成了最為獨特的藝術景觀,那就是柳詞。可以說晏殊們寫的雅詞柳三變也能寫(事實上柳詞中也有不少雅詞),但是他寫的俗調,晏殊們就是想破腦袋也寫不出。
金榜題名,沉淪下僚
柳三變在當時的娛樂圈大紅大紫,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生活。雖然被仁宗皇帝批示之後,他曾經自嘲是“奉旨填詞柳三變”,但他做夢都想獲取功名,做一個朝廷命官,他一生參加五次科考,就是最好的證明。1034年,他終於迎來了命運的轉機,考中了進士。但他最初卻被任命為睦州團練使推官之類的小官,按照北宋官製,下級官員經過考核有機會提拔,但是柳三變盡管工作勤懇,也頗有政績,但一直得不到提拔。後來柳三變想了個主意,就填了一首《醉蓬萊》,通過關係呈給仁宗。仁宗“見首有‘漸’字,色若不悅。讀至‘宸遊鳳輦何處’,乃與禦製真宗挽詞暗合,上慘然。又讀至‘太液波翻’,曰‘何不雲波澄’?乃擲之於地。”不用說,柳三變升官的機會肯定泡湯了。
從1034年高中,柳三變盡心工作十多年,竟然沒有升職,他把原因歸結為自己的名字,因為柳三變在娛樂圈太有名了,而那個圈子給他帶來的是負累而不是任何積極的促進因素,於是他改名叫柳永。改名之後,他還真時來運轉,官職得到了提升,他終於升成了京官,做了屯田員外郎,但是這個官其實也隻是個從六品。沒多久,他就去世了,不過世人從此稱他柳屯田,他終於有了一個拿得出手的稱謂。
綜觀柳永的一生,他都孜孜於功名,可惜到老他才考中進士,卻又多年沉淪下僚。他最好的年華都是在流浪中度過的,他幾十年跟那些地位卑賤的歌妓為伍,讓他有了不同於其他文人的最獨特的經曆。這種經曆,給了他獨特的靈感,讓他寫成了市井百姓喜聞樂見的俗詞豔歌。獨特的生活,產生了獨具特色的柳詞,使它在中國文學史上放射出獨特的光芒。
作者:土老帽
參考文獻:
(宋)柳永:《柳永詞集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9年
(宋)歐陽修、(宋)王辟之:《歸田錄 澠水燕談錄》,浙江古籍出版社,1984年
謝桃坊:《宋詞概論》,四川文藝出版社,2016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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